許多同學前來上課時,常常問到:「我已經學了好幾套練習,但回家練習總難以持續,有什麼方法可以讓自己持續呢?」
這個問題很難存在最佳解,所以我只討論外在、內在兩部分,最後再分享我個人心得。
最具體且我們能控制的外在的因素為:空間和飲食。
空間
萬事萬物皆有各自頻率和記憶,以及各自的能量線,堆滿物品的空間,不僅僅會有許多視覺干擾,若距離太近,物品也會因涉入周身氣場而影響練習。
台灣地狹人稠,但印度地廣人稀,即便是今日車水馬龍的 isha 印度中心,也相對清幽。
我常往來印度,若有時間,也會隻身前往山間民宿或飯店,因為印度原始的山林地氣強盛,在這種環境裡,更容易做到以往做不到的練習,所以我總會趁在印度或台灣的山區閉關時,把握機會提升練習量,例如一天 108 回 Surya Shakti 以及其他練習,不僅會更有效率,身體的恢復力也會特別快。
但如何在家裡營造出適合練習的空間呢?在我個人的經驗裡,累積、單純化,是當中非常重要的兩個元素,也就是:只在同一個空間裡做同一件事,日復一日。
許多同學常分享,我的教室裡空間能量感很不同,在家裡練習做不到的體式,在我的教室裡竟然都可以輕鬆做到,就是這個道理,畢竟我的教室只進行 isha 哈達瑜伽教學、練習,不作他用,養育出的質感就很純粹。
總而言之,若有一個簡單、乾淨的空間,單純只用來練習,我們進入這個空間,自然而然地就會想開始練習。
飲食
我們即是入口的食物所構成,所以飲食的組成,切確影響練習的狀態,假如是潔凈、無負擔的食物,身體感到舒暢,練習會越發輕鬆滑順。
阿育吠陀將食物分為幾種類型:悅性、中行、惰性食物,可想而知,若很高比例攝取悅性食物,物質身同感喜悅,做任何事情就會越有動力。
過往很多瑜伽士出身榮華,有專門的廚師、管家,廚師料理時都十分講究,不僅講究食材、烹飪方式、用餐時間,更重視備菜、料理時的狀態。
我之前曾在 isha 的廚房中幫忙,備菜、料理時,總播放薩古魯的唱頌,大家都心無旁騖地工作,煮出來的食物當然能量充沛,每次用餐完都覺得十分清爽,不堵脹。
而回臺灣若外食,常常都像在冒險,有時在外用餐、聚餐後,就算是高價知名餐廳,也可能會讓人覺得昏沈、提不起勁,這牽涉到廚師的心情、食材的新鮮度,或烹飪後到上桌的時間⋯⋯等許多因素,在在會影響練習的意志,但遇到了就當作一次經驗,不再踏入就好。
所以,多多攝取組成和調理都純淨的悅性食物,對持續練習也有很大幫助。
猶有許多會影響練習狀態的外在因素,但空間和飲食,算是所有外在中,相對容易掌握的兩項,所以只討論到這邊。
內在
但是,無論外在所有,能持續練習的根本動力仍得倚靠內在清明,或寄託。
內在動力因人而異,我思考很久仍難以用我個人的想法整理世間千萬種可能,所以乾脆分享我的經驗與心得如下。
以前曾仰賴諸多助緣和指導做了一些功課(時間點在去印度訓練前),包含我每日為上千人誦經持咒,持續數年,這其實需要十分豐沛的能量和穩定的心性,才不致在過程中有任何負面影響,那幾年除了學到如何維持自己,還看見到許多人生故事,獲益良多。
當時幾乎每個人都會向我傾訴許多煩惱和心願,每個人心裡都有所企求,於是尋求外界的協助,或期待某個人能給予幸福的保證 ,這或許也是許多人想學習 isha 哈達瑜伽的原因。
而在各種人生故事、各種願望中,無論祈求金錢豐盛、身體健康或家庭圓滿,各式各樣的心願其實都能化約為同一件事:期盼身心安樂。
不厭煩
如何能身心安樂呢?我們總在尋找各種方法,也許一個方法試了一陣子,結果不如預期,就找另一個依靠,不斷循環,但蜻蜓點水。
世上法門有八萬四千,但人生有限、時間珍貴,我們是不需要在不適合自己的人事物上停留太久,不過如果難得有機會遇到適合自己的路徑,那錯過太可惜,能好好累積必定會成為能孕育一切的肥沃土壤。
以往我單純抱著如此心態在學習,也是出自敬佩我的良師益友們,他們總能日復一日地練功,即便再基礎的功法仍不厭其煩,我就理所當然地這麼做了。
實際上,我對任何修行、靈性成長沒有任何期待,直至今日也不認為自己曾踏入過任何修行,因為我看過這些平實又努力的友人,明白深入修行之難,而困難之一就是要「不厭煩」。
無論是我熟識的法師,或瑜伽士,包含許多傳說中的瑜伽士,其實都是如此的,窮極一生付出所有心力,只做同一件事,同一篇經文、同一套練習,或僅僅是同一個體式,日復一日。
其實在師資訓練期間雖然很忙,但忙的也幾乎都是同一件事,就是練習,不斷重複做同一套練習,吃的東西還差不多,所以很多同學常感倦怠,因此薩古魯時不時就會讓學校廚房準備一些大餐鼓勵我們。
但我覺得這種單調的生活實在是好適合我啊,因為我好喜歡練習、好喜歡這些印度料理、我什麼都好喜歡,就算每天生活都一樣,我還是期待每個早上的到來,所以我很願意每一天都做更多、更多,也因此我當時在學校,每天凌晨三點半準時抵達教室,晚上十一點才回寢室盥洗,就算每天只睡四個小時,但仍會在常規練習外又多做 60 幾回 Surya Shakti 自主練習,要不是沒有時間,我真想每天進行 108 個 Surya Shakti,因為我真心喜歡。
約莫十年前開始接觸 isha,到畢業後那一兩年,也許全台灣只有我在進行 isha 哈達瑜伽所有練習,尤其是畢業後,有一段單獨練習的時間,那時候知道的人很少,我教的課也不多,加上本身喜歡練習,生活庶務簡單,持續並不是難事。
但是,由於我當時非常認真地做盡任何練習,幾乎所有體式都來到無可挑剔的地步,氣場變得更加強大厚實,卻同時帶來心智的高傲,即便只有一點點,即便只是心理偶爾閃過:「練習不就是這樣嗎?為什麼會做不到呢?為什麼無法持續呢?」我察覺到我對自己和對外界的嚴厲。
畢竟我當時走的路線是所謂的 kriya yogini,克里亞瑜伽士掌握能量的能力非凡,能體認到一切都是能量所構成,所以較常帶有強大的自信和高傲。
察覺到自己竄出這過度堅韌又尖銳的思想,無論是對我自己,或對他人,都是一種批判,但這批判是無用的,需要放下。
死亡
一次在印度,我和友人看著一具具肉身在眼前火化,更體認到人身之脆弱。
這些屍身,包裹在白布中,露出塞了樟腦的鼻孔,和纏繞紅線的雙腳大拇指,這在印度傳說中,是讓靈魂不再眷戀、不再返回此世肉身的做法,也是獻上祝福的方式,祝福這道已脫離的靈魂,能順利流轉到更美好的來生。
我不認識這軀肉身,但我們就坐在伸手就可握住他雙手的地方,點火之際,他的家人們輕嘆一聲向他道別,然後有的留下,有的離開。
我們仍坐著,靜靜看著他燃燒,從灑滿周身的花朵,到白布,到毛髮,到肌肉骨骼,看著他時快時慢地在火中改變,有時會因為燃燒蜷曲而微微抬起手臂,儘管有動作,卻已不再是澎湃的生命,當時空氣中瀰漫各種味道,我心裡則什麼都沒有。
那次近距離親眼看著肉身在我眼前消失的經驗,讓我變得更加強大,有段時間能夠非常穩定地承著這道空無進入三摩地(在參加師資訓練前即有經驗,有機會容後再述)。
一年後,我的母親驟然離世,我一樣送我的母親進入火中,再次擁抱母親時,她已是一罈骨灰。
才知緣分茫茫,人生如大海,能量和感知如浪花,可愛美麗但非永恆。
年輕時知道人生短暫,但卻不真正明白,模模糊糊以為自己是不朽的存在,從未考慮過以後,畢竟不認為自己不會有以後,但這一具具肉身的消失,一點點念頭的消失,和自我的消失,這些消失才讓我完全領悟,可見的一切無法不朽,至此對練習、對人生的認知也產生質變。
新生
最近家裡有了新成員,我十分驚嘆,原來人類除了死亡,還具備能夠創造另一個新人類的潛能,這其中的奧妙真是沒有極限。
每次練習前後,我們總會唱誦一段梵文:
Asatoma Sadgamaya
由虛假到真實
Tamasoma Jyotirgamaya
由黑暗到光明
Mrutyoma Amritamgamaya
由死亡到新生
AUM Shanti Shanti Shanti
AUM 平靜、平靜、平靜
在我的人生經歷過許多無知、黑暗和死亡之後,儘管這些仍在,但開始湧現更多光明和平靜。
過去憑靠敏銳的感知,我對如何掌握、運作 kriya yoga 有一定程度的認識,但現在對 Bhakti yoga 奉愛瑜伽體會甚深。
經驗過掌握、運作能量,還有完全溶解的平靜,更明白在一個人身孕育出另一個人身的細緻繁瑣,真不是頭腦可想像的華麗,以有限的頭腦完全無法企及無限創造的奧義。
看一個小小的生命,初來乍到這星球之後,慢慢地由躺著、到抬頭、到翻身、到爬行⋯⋯每一個進步都需要身體肌肉完成縝密的前置作業,這些不由頭腦控制,身體卻有智慧掌握這進度,十分讚嘆。
於是更了解薩古魯所言,從外界的眼光,一個奉愛瑜伽士跟笨蛋只有一線之隔,因為奉愛瑜伽士看見一顆椰子樹、一條小狗、一片浮雲,都會感動掉淚,我在成為母親之後,終於更深入地踏入這境地。
出現在眼前的一切,無論任何,都是美好的緣分,得來不易,不可思議。
動力
真要說的話,我有什麼願望嗎?
現在的我,只希望自己是一個好人,我愛的家人朋友們健康平安、身心安樂。
以及,我希望我可以用最不給家人朋友帶來生活和心情負擔的方式死去。
好好的死亡不容易,這其實需要一定程度的順暢身體和美好的因緣,正是需要奉愛、業力、智力和 kriya 的共同協助。
奉愛能讓我對我愛的人們好好告別,好好準備齊全,不讓他們擔憂;業力的支持能讓我在最好的時刻用最好的方式離開,沒有阻礙;智力可以協助我做好死亡前後的個人準備;至於 kriya,或許能讓我在臨終之際,打開我與肉身的空間,在呼氣的瞬間離開。
而這個願望,就是讓我持續每日練習的動力。
最後
也許我也曾有過去生努力的累積,今生承福得見大山大海,還有穩定、正直的友人們陪伴,甚至觸及許多人期盼的境界,即便我本人對修行、對感知能力,甚至對開悟,從未有過任何追求和期盼,他們只是很自然地發生了。
但這不代表我是所謂的天選之人,世間萬物如上所述都是不可思議,宇宙必定是傾注全力創造每個生命,每個人都很獨特、都很幸運,都是美麗的存在。
但是持續練習,也能像這樣有各種神妙的經驗或能踏入三摩地嗎?
這問題就如同許多同學問我:「去印度是否安全?去師資訓練之後是否也會變得很厲害?」
我在印度有被騙的經驗,連印度同學也提醒我在路上要小心周遭以免被搶劫,訓練時的同學們更是各有想法,覺得浪費了半年時光沒有體會也沒有進步而大感失望的同學們,並不是沒有(但他們也很認真),所以對這些問題,我從來無法做出任何背書。
如果看到這裡,會覺得失落,或驚覺原來這套練習也無法保證什麼,那就趁這時問問自己:「原來我是為了追求神通感知、高人一等,或是希望有人拯救我,我才來練習的嗎?」
如果答案是的話,那很好,至少你對自己很誠實,而且也無妨,任何起點都可能會走向美好的終點,只是建立在這個毫無根基的願望上的練習,過程中很容易出現厭煩和失望,會更容易放棄。
如果答案不是的話,那真是太好了,單純喜歡練習,單純因為心裡的動力踏上瑜伽墊,單純為了愛,就會抵達身心安樂,就會出現永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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